（【評論雜文】第87號）

                                                         作者： 漁樵耕讀

最近茶餘飯後在網路上瀏覽時，常常看到一個流行的網紅詞彙——“佛系”，指的即是生活中無欲無求的佛家境界。突然心中有悟，想到了“佛”字的譯音，十分有趣，寫下來與諸君分享。

佛是梵語“悟道者”（Buddha）的漢譯，也稱佛陀，浮屠。另外兩個相關的名稱菩提、菩薩（“菩提薩陀”簡稱）則是梵語“覺悟”（Bodhi）和“成就佛果的修行者”（Bodhisattva）的漢譯。不過大家有沒有注意到，同樣是B打頭的字，為什麼Buddha翻譯成“佛”（陀）或“浮” （屠），而Bodhi、Bodhisattva卻翻譯成“菩”（提）、“菩”（薩）呢？

答案其實很簡單，這是因為“佛”、“浮”、“菩”在古代發音是一樣的。原因是中古（唐宋）以前漢語中沒有f、v這類輕唇聲母，所以輕唇音f、v都發成重唇音的b、p，這個現象即是語言學家們所說的“古無輕唇音”。所以“佛”、“浮”、“菩”在佛教傳入的東漢時期都發成bu的音，應該說是準確地反映了梵語的發音。其實早期也有把“菩薩”寫成“扶薩”的，可見當時“扶”與“菩”發音也相同。

除了上述的“佛”、“浮”、“菩”的例子，現代漢語和方言中還有大量把f、v發成b、p的古音的痕跡，比如秦始皇修建的“阿房（pang）宮”，廣東地名“番（pan）禺”，西藏的古稱“吐蕃(bo)”，吳語中的“孵（bu）小雞”、“肥（bi）皂”，和閩南語中的“腹（bak）”、“芳（pang）”。無獨有偶，韓語和日語中也有同樣的古音痕跡，比如韓語中的“釜山”(pu-san),“佛”（bul），“範”(pam)，等。此外，日文中“是非”現在唸成ze hi，但由於古日語裡h讀作p（比如日本一字Ni-hon應念作Ni-pon），因此“非”在古日語裡應該唸作pi，這也是古漢語的讀法。

此外，如果我們留意一下，漢字本身也留存有不少“古無輕唇音”的例證。我們都知道，漢字大部份都是形聲字，即一個偏旁用來表意（義符），另外一個偏旁用來發聲（聲符），比如“詩”字就是以“言”來表意，以“寺”來發音。因此，用同一個聲符發音的字，原則上應該讀音一樣。但我們常常可以看到不一樣的發音。比如，同樣用“甫”作聲符的字“捕、哺、浦、輔、鋪、埔、傅、圃、莆、縛、博、膊”，有的讀bu（或pu），有的讀fu，其根本原因就在於它們在古代都是讀作重唇的bu或pu，而讀作fu的輕唇音（傅、輔、縛）是後來演化出來的。

     “古無輕唇音”中的古代，指的是唐宋以前的上古朝代，彼時的發音與現在漢語已有巨大的不同，但這些上古發音還部份存留在現代漢語中，容易引起混淆。當我們了解了這些語音規律後，困惑就迎刃而解了。當然，除了“古無輕唇音”外，古漢語還有其它一些發音特點，如古無舌上音、有入聲字、分清濁音等，這些發音特點很多都存留在方言，尤其是吳語、閩南語、粵語中。所以，我們千萬不要因為自己的無知和傲慢而輕視甚至嘲笑方言，往往方言中很多“滑稽”的發音可能才是正宗的中原漢語發音。例如四川、湖北人因為“鞋子”、“孩子”不分而常受人嘲笑，這是不公平的，因為“鞋”發成hai本是漢語的“正統”發音。方言是古漢語的化石，理應受到尊重和保護，並進行深入的研究。

回到正題，佛、菩提、菩薩這些漢譯名就是藉助佛教而流傳下來的漢魏古音。佛不異菩，菩不異佛，佛即是菩，菩即是佛。留心一下古今發音差異，不亦益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