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雜文】第 45號)       作者: 漁樵耕讀

    記得在很多年前看過的一個電視連續劇中，有一個這樣的場景：清朝乾隆年間，一群趕考的舉子，舉著孔子的牌位（“大成至聖先師”）遊行，讓官府很頭痛。因為孔子是萬世師表的“大成至聖先師”，就是皇帝見了這塊牌位也是要下拜的，因此沒人敢阻擋。後來有個師爺支了一招，讓衙役當差舉了個“叔梁紇”（音“和”）的牌位過去，就把遊行隊伍阻攔下來了。

    這“叔梁紇”是何許人也？何以如此神通廣大？原來這叔梁紇不是別人，正是孔子的父親。所以這萬世師表的“大成至聖先師”，見了他的父親“叔梁紇”，當然就得“下馬”了。現在問題就來了：孔子的父親為什麼不叫“孔某某”，而是叫這麼一個奇怪的名字“叔梁紇”？他姓什麼？名字是什麼？

    在拙作《有趣的姓氏》系列裡，我曾談過姓氏的起源和一些有趣的故事。在先秦時代，姓是姓，氏是氏，名是名，字是字。貴族有姓，也有氏，有名，也有字；平民只有名，沒有姓，也沒有氏。貴族男子一般稱氏以顯貴，女子一般稱姓以論婚姻 （同姓不婚）。

    孔子的祖先是宋國人，宋人是殷商後裔，所以他的“原始姓”是殷商貴族的國姓 – “子”。孔子祖父的祖父叫孔父嘉（“孔父”是字，“嘉”是名），做過宋國大司馬 （國防部長），後來為人所害。孔父嘉的兒子為了逃避宋亂，流亡到魯國，此後以他父親的字“孔父”中的孔為姓氏。

    所以，孔子的父親，自然也姓“孔”，名字叫“紇”，字叔梁。從“伯、仲、叔、季”的長幼次序推測，孔子的父親應該是“孔老三”。那個時代的名和字的排列，是和現在不一樣，通常把“字”排在前面，名放在後面，姓（或氏）可以不提， 所以應該說是“字名”而不是“名字”。所以，“叔梁紇”和“孔父嘉”一樣，都是當時通行的“字 + 名”用法。這樣的“字名”在春秋戰國時代頗為常見，如秦國宰相百里奚的兒子，叫“孟明視”（秦國大將），“孟明”是他的字，“視”是他的名，他的姓是“百里”，所以他的“姓名”，應該是“百里視”或“百里孟明”。《東周列國志》中記載，叔梁紇作過魯國的上將，臂有千斤之力，曾在攻城之戰中獨自用雙手托住敵國城樓的懸門，擊破敵軍“甕中捉鱉”的詭計，掩護本軍撤退，忠勇可嘉。

    總而言之，在春秋戰國時代，由於姓、氏、名、字的並存，及不同階層和家族採用姓、氏、名、字的差異，文獻記載中的人名還是比較混亂的，有稱“姓（氏） + 名”的，如孔鯉（孔子的兒子，字伯魚）；有“姓（氏） + 字”的，如屈原（名平）；有“字 + 名”，如叔梁紇；有單稱“名”或“字”，如“子思”（孔子的孫子，名伋，字子思；《中庸》的作者、孟子的老師），很容易引起現代人的混淆。

    順便說一說老子的姓名。老子既然“名耳，字聃，姓李”（《史記》），那麼怎麼被稱為“老子”呢？胡適之先生在其年輕時暴得大名的《中國古代哲學史》一書中，考證老子的“老”是李耳的字，所以才被人稱為“老子”。胡先生在這裡引用的依據有兩條，一是前面提到的“孔父嘉”和“叔梁紇”的“字 + 名”例子，所以把“老”放在前面；二是孔門弟子冉求（字“有”）被稱作“有子”的例子。我再加個例子，以“老”為字或氏的人，也時有所聞，如叔梁紇同時期，宋國就有個大夫叫“老佐”（《東周列國志》）。所以胡適先生的這個“胡說”倒是有根據的，而不是信口開河的胡說。另外提一句，林語堂先生在The importance of living（《生活的藝術》）一書中把老子戲稱為“the old boy”，一直讓人忍俊不禁，感嘆林先生的幽默無處不在。

    孔子的父親姓什麼？名字叫什麼？ 相信大家都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