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個踢皮放後院 安老師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寒冷的冬天,風和日麗,陽光普照,溫暖我身我心。更高興的是網購的踢皮(Tepee)寄到了,我迫不及待地把它組裝起來,該是放在後院菜地的,天寒地凍,暫時放陽台上,等來年春天再搬出去。
大陸製造的踢皮,設計很用心,組裝很容易,不需任何工具,不到十分鐘就組裝完畢。我照張像,寄給被瘟疫隔離在大陸的小乖,後面加了個問題:「你猜猜看我買了個什麼?」回信很快;「蚊帳!」,我也快回:「不是。再猜!」,「個人帳篷!」我又回:「不是。」,「猜不到了!」。微信大陸美國兩邊交談,天涯若比鄰,可惜才猜了兩次她就放棄了。
春天是充滿希望的季節,三月迎春花,四月牡丹芍藥怒放,五月櫻花白桃花紅滿天空。春天地氣漸暖,正是播種時節,陽台育苗盆裡播下的苦瓜、四季豆、小黃瓜的種子,幾番風雨幾番晴,幾天幼苗就冒了頭。青春茁壯看得到,一天能長好幾吋。
從小在台灣長大,只會讀書,從沒務過農,也從沒奢望過有一塊地,自種自收,享受田園生活。到美國,後院一百多坪,都是大片草地,每年數百美元請阿米哥定期把草剪整齊。心想:養草地白花錢,不如闢成菜園,種些瓜果青菜,省了剪草,又有有機蔬果吃,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心動立刻行動,年初到中國超市買了苦瓜、小黃瓜、四季豆種子,趁天暖,播種育苗盆中。一切順利,新闢的蔬果園鬆了土、施了肥、準備就緒。瓜果苗長到三吋高,從育苗盆裡挖出來,移到蔬果園。眼見著幼苗一天天長高,一天天茁壯,第一次當種菜老農,滿心盼望秋天能有好收成。
「慘!」有一天早上到後院澆水,只見兩天前移植的四季豆、黃瓜、苦瓜苗,還沒長大的幼嫩葉子都不見了,只剩殘梗幾枝,沒了葉子。葉子叫什麼動物吃了?是野兔?是松鼠?還是住在陽台下的浣熊夫婦?亡羊補牢,趕緊在菜園四周釘了一米多高的木樁,用防蚊窗紗圍起來,希望幼苗快生出新葉子。
皇天不負苦心人,沒幾天,新葉子又長出來,梗枝也四處伸展,沿著竹竿爬了半人多高,還處處冒出淡黃色蓓蕾。蓓蕾開了花,蜜蜂會來授粉,就會長出滿園的苦瓜、黃瓜、四季豆,多的吃不完,還能送朋友。每天一面殷勤澆水,一面在心裡畫出一幅瓜果園豐收圖。
那是個令人沮喪的傍晚,我照例去給瓜果澆水。天哪!怎麼回事?茂盛的葉子,滿枝枒的小黃花都不見了,只剩殘枝掛竹竿。回頭一看,圍籬邊樹叢下,一隻母鹿和牠的孩子吃得飽飽的,悠閒地躺在夕陽餘暉裡。很明顯,一定是牠們母子倆,糟蹋了新長的葉子和花蕾。我當下拿了根棍子把牠們趕走,可是被吃掉的已無法挽回。第一次當老農,以失敗告終。
隔幾天和鄰居肥仔提及此事,他說:「你網購一個踢皮,把豆苗罩住,苗長到一兩米高,就可以拿掉。」「踢皮不是北美印第安人住的營帳嗎?」「沒錯!那個保護幼苗的溫室和踢皮很像,我們稱它踢皮。」我上網查詢,果真有這種做溫室用的迷你踢皮,立刻下單買了一個。
明年春天,陽台的踢皮會移到後院,保護豆苗蔬菜不受野兔,松鼠、野鹿摧殘。滿懷希望,明年會是一個豐收年。
(12/21/2022刊登於世界日報家園版)
相聚話當年 查莉萍
這天波士頓的天氣真好,藍藍的天空,沒有一絲白雲,我和高中同學及她的先生,三人相聚在百老匯街上一家台菜餐館,桌上有什錦湯麵、台式炒米粉、山藥炒絲瓜和一條好大的清蒸魚。邊吃邊聊,我們的思緒飛回那座位於台北總統府旁的母校。
我們高中三年的教室都在光復樓,長長的走廊、沿著窗邊的木櫃、教室內一排排的桌椅,和我們這一群青春洋溢、求知若渴的學子,時間雖然已經快過六十年了,但這一切還是那麼真切。
我說我好喜歡歷史老師寫的板書,她說歷史老師每次都很爽快答應講述歷史故事;數學老師走路很急,同學們從急促的腳步聲中,很清楚就可知道數學老師已在轉角處,馬上會衝進教室;國文老師在文壇上很有名氣,但我一直只記得她那抑揚頓挫、非常好聽的聲音。
她想起生物老師,經常把她叫成我的名字,又說,當她每次考不好就說下一次一定要考好時,她後座的同學就說,「妳每次都這樣說有什麼用,要好好努力啊!」我回憶這個同學美術很好,但我們卻怎麼樣也想不起班上那個負責壁報同學的名字。我們都很佩服一個班上同學,她能為了準備第二天考試通宵不睡。最讓我們回味的是,高三在大專聯考的高壓下,我們除了不停地啃書,還抽空玩「碟仙」遊戲,以紓解龐大壓力。
因為我的這個同學有風濕痛毛病,平時走路比一般人慢,我們很自然想起班上的飛毛腿。我們倆都是跑不快的,全校運動會的班級接力賽跑,當然輪不到我們,她說每次上體育課測驗一百公尺,在她氣喘吁吁跑到終點時,老師很順口就說十九點六秒,因為十九點六秒是我們考試及格的最慢要求。我則因為從小跑不快而且還經常摔跤,就更擠不上班隊名單了。
我們午餐吃得開心,聊得更是開心,在異地能和高中同學相聚,是人生樂事也是緣分,更期盼下一次聚會。
[4/22/2022刊載在世界日報上下古今版]
春節的回味 風行
期盼已久的春節已經落幕,這個中華民族的傳統節日在異國他鄉好像有些水土不服,味道有些清淡。網絡上的恭賀雖然越來越盛行,但卻隔斷了相見歡的直流電,讓人覺得牆內冷清牆外鬧。孩子們在外地上班回不來,家裡只剩老夫妻倆,既當演員,又是觀眾。這場春節大戲,在家裡無論如何也唱不熱鬧。
回想起在國內時,每到春節人們像遷徙的秋雁一樣,全都向家飛。無論是坐車還是步行,大家跋涉千里,只為趕上那頓獨特的年夜飯。遷徙的人流掀起的春運大潮,一波又一波地淹沒所有的媒介。它使我想起了每年數百萬人定期擁向麥加的朝覲,也讓我理解了為何藏民一步一拜、三步一叩,用自己的身體丈量數千里朝聖之路的虔誠。是啊,春節過的原來是信仰。
八十年代末來美國留學,從物質匮乏穿越到物質豐富的世界。更令人驚喜的是物價還非常低,雞塊才二毛九分一磅,我再也不必等過年時才能成為肉食者了。遺憾的是天天像在過年的生活,並沒有帶來在家過年時的那種幸福。好在到了春節,周圍的中國同學們相互做東,大家亮出各自的烹飪絕活,總算找回些久違的年味。原來,春節過的還有鄉情。
畢業後換到別的城市工作,工作的競爭,生活的壓力,環境的陌生,華人的減少,使春節歡聚的熱情隨之而流逝。為了讓孩子們享受到中國新年的歡樂,春節時還是精心準備好年夜飯,讓家人盡情享受。孩子長大出去工作後,家中的年夜飯便只剩老夫老妻了。雖然年夜飯質高量足,但佳餚散發出的是熱氣而不是熱情。原來,春節過的還有親情。
六年前搬回大華府地區後,驚喜地發現春節氣氛濃厚許多。不少當選為地方議員或公職人員的華人,熱火朝天地推動把中國春節作為法定假日。各行各業的華人通過多個社團,舉辦著看不過來的春節聯歡晚會。大家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在對待春節的態度上勝似一家人。我也興致勃勃地成為這樣的志願者,忙得不亦樂乎。原來,春節過的還有文化。
雖然過年的形式隨著時間和地點的不同而變化,但它的傳統和凝聚力卻在忠實地傳承著。儘管在異國他鄉過年缺的不是年貨而是年味,但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只要有華人,春節的種子就會生根發芽。黃色的汗水是最好的肥料,可讓春節的幼苗成長壯大,開出更加艷麗的花朵,結出年味更濃的果實。看來,春節過的還有希望。
[2/18/2022刊載在世界日報上下古今版]
那年在中興大學 怡安里
看到妹妹寄來的一張爸媽和我在日月潭合影的照片,把我的思緒拉回到民國五十三年(西元一九六四年)。那一年我高中畢業參加大專聯考,被分發到中興大學機械系就讀,是機械系第一屆學生,也是第一次離家;住學生宿舍過團體生活的第一年,我就像一隻飛出籠子的小鳥,海闊天空任翱翔,心中快樂無比。
大學事事透著新鮮,最明顯的莫過於男女同校還同系,更有眾多社團在校園迎新會上招人,五花八門的社團各顯神通。因為從來沒摸過橋牌,所以我加入了橋牌社,從最初級的算牌開始,學到如何叫牌,然後找牌搭子開始練習打牌,興致盎然。
每週我都跑學生活動中心兩、三趟,去找人打牌,因為牌友不固定,培養不出默契,所以橋牌始終停留在初級階段。當然也參加了附中校友會,每一、兩個月和校友們郊遊同樂,多采多姿的大學生活,令我樂不思蜀。
那時爸爸在台北喬治中學教國文,媽媽任職陸軍總部當文員,教師節有三天假期,媽媽請了一天假,和爸爸一起南下台中來看我,並帶我到日月潭玩。因為連假關係,遊客很多,旅館都沒有空房可供住宿,於是爸爸找了一名在場維持秩序的警察,請他幫忙協助尋找投宿地點。第二天,我們在日月潭坐船遊湖,到各景區遊玩了一天,免不了上飯館大快朵頤,那股香味,連宿舍餐廳加菜都沒法比。
放寒假回家,與睽違好幾個月的街坊鄰居見面,才聽他們說,我外出上學的這段時間,媽媽因為想兒子,經常以淚洗面,我聽後於心不忍,而萌發了重考大學的念頭。為了籌措學費,爸爸又標了一個會,才湊足了下學期的學費,這更加強我重新參加大專聯考的決心,希望能考上公費的師範大學,減輕家中經濟負擔。再不濟,也希望能考上一間在台北的大學,可以住在家裡,免除住宿費也不無小補。
返校後,大學的新鮮勁也過了,心中也有了目標,開始準備聯考。但是學校功課也不能落下,所以比上學期以及高三時用功多了好幾倍,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如願考上師大化學系。

[1/13/2023刊載在世界日報上下古今版]
西山幽境 根生
我所居住的京郊西山下,隔一座牆就是國家森林公園,它是西山的生態保障,亦是西山的畫屏。一處山水的剪影,一道清爽的瀑布,一片清涼的綠蔭,都能讓人靜下心來感受時光的美好。每天黃昏,我都喜歡沿著一條小路上山,享受短暫寧靜的愜意。
特別是夏天,拐個彎一陣沁心的清涼襲來,走沒多遠,山溪從半山腰輕輕探出頭,像細細的銀絲帶飄飄灑灑。細小水珠,隨風而動,環繞山間,好一個「空山新雨後」,瀑布匯成一不大的池塘,荷花微漾,魚兒穿梭。
阡陌上,綠樹成蔭,偶爾有一、兩個遊人匆匆走過。抬起頭觸目遠山,煙霧繚繞,心馳神往,好像抬起手臂,就能觸摸到那些終年沒有人涉足的峰巒。這是站在巨人肩上的體驗,雲山之間披上瑰麗晚霞,宛如仙女自娛自樂。
印度詩人泰戈爾(Tagore)說:「孤獨是一群人的狂歡,狂歡是一個人的孤獨」;如果反向推理,我獨自爬山也應算狂歡了。
西山似乎為了印證我的推理,使出渾身解數。那潺潺流動的小溪演奏著動聽的音樂,蟬聲時遠時近,林中的鳥兒也不時地歌唱著,這不正是南朝梁詩人王籍筆下的「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嗎?
我所得到的狂歡豈止這些,野兔和松鼠調皮地和我做捉著迷藏,幾隻大白鵝悠閒地在河塘裡划水,興起時唱起駱賓王的歌。
就連細小的石塊也體貼地為我按摩雙腳,路邊的雜草毛刺也讓我體會到披荊斬棘的快感。
不知不覺已經盤上了中層的峰路,腳下已有坡度,微微汗出。天幕黯淡,驀然回首,青山綠樹隱匿,花燈已經點亮了山下風景:俯瞰遠望,眼前疑似銀河落九天,曲裡拐彎幽晃,那就是北京的五環,萬家燈火的溫暖。
西山的黃昏用它靜謐神祕,一掃一天的疲勞悶熱,與大自然的親近像一次次精神世界的跋涉。瞬間,那遊走在山下人間煙火的孤獨,似乎不太濃了。
(1/19/2023刊載在世界日報上下古今版)
古根漢美術館一訪 金慶松
暑假去了紐約,肯定不會錯過美術館、博物館。
搭綠線地鐵到86街站下車。再緩步走去所羅門·古根漢美術館(Solomon R. Guggenheim Museum),是一座位於紐約市曼哈頓上東城的現代美術館,美術館之所以出名,因為是由著名建築師法蘭克·勞埃德·萊特(Frank Lloyd Wright)設計的。它於一九五九年建造完成,二〇一九年被評為世界文化遺產。
上午近十點抵達美術館,那天卻關門,每週二固定休館,令我遺憾。一些觀光客也在門口流連照相,照照建築物。近觀遠視這棟白色建築物,大型藝術品,足矣。
從街上看過去,這棟建築物像是沿著柱狀物纏繞堆起的白色圓形頭帶,並且由下往上逐漸加寬。古根漢的外觀與周圍四四方方、典型的曼哈頓建築物相比,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建築師萊特曾表示,他這美術館使得不遠處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看起來像個「異教徒的空屋」。
我沿著第五街向南走,走了五、六個街廓,就到了大都會藝術博物館(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暱稱The Met),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參觀人數最多的藝術博物館之一。The Met 展出的面積大又廣,陳列的藝術品博又雜,我一整天待在這博物館內,也看不到它的十分之一。
當天正巧有一年一度的促銷活動:「哩內博物館」(Museum Mile),即第五街上一哩內有八個各具特色的博物館,當晚六點至九點可以免費入館參觀。這一哩路的第五街也因此活動而被清空,禁止車輛進入,只有行人在其間自由自在地行走,熱熱鬧鬧。晚上六點整在The Met前的階梯廣場有個開幕儀式,簡單、隆重又熱鬧,不少名人、官員們來致詞,新聞記者也來攝影報導。
得知古根漢美術館晚上六點到九點會開館,還可免費入館,我立即走往該美術館。但只見長長的排隊人龍,人龍見首不見尾,尾巴在何處?我由入門口順著人行道上的人龍走去,走到街道尾左轉再走,仍然不見尾,再走到街尾繼續左轉,遠遠望去,只見悠閑排隊的人群,仍然不見尾,又走到街底再左轉,是的,人龍尾巴已接到美術館入門口了,繞了一大圈呀,免費入館可真吸引人!
排了一個多小時後,終於進去了。古根漢美術館的內部,一環又一環向上盤旋而升,觀景廊從地面形成緩緩升高的螺旋走道,直達建築物頂部。頂部正中央是一個由一百六十九塊玻璃面板組成的透明圓頂,像一巨眼(oculus),寬近六十英尺,光自然照入,展現了自然光與建築融為一體的哲思,更使館內的觀者欣賞藝術的體驗更加生動。藝術品沿著螺旋環繞的牆面依序陳列,這現代化的設計,理念來自瑪雅文明遺址蝸牛(El Carocol) 天文台。
我搭電梯到最頂層,徐徐緩步盤旋而下。在第三至第五層,是藝術家瓦西里·康定斯基 (Vasily Kandinsky)有關「繞圓圈 」(Around the Circle)的展覽。康定斯基說:「圓是最大對立的綜合,它以單一的平衡形式結合了同心和偏心。」他以「繞圓圈」為主題結合了形形色色的變化,他的畫作與建築物上升螺旋的設計緊密契合,像是一條以圓周運動返回自身的線,是融合、轉變與自我意識的象徵,是一個自我審視的螺旋。
九點結束,原車、原路返回。走了一大圈,許多小圓圈,形形色色,我又回到原點。


(11/12/2022世界日報家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