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雜文】第84號 作者:顧艶
這些天,我重讀美國政治學家亨廷頓的一些著作。亨廷頓是當代極負盛名、極具影響力的政治學家。我第一次閱讀其代表作《第三波:二十世紀末的民主化》是在22年之前,回想當年沒讀懂的地方,如今倒是豁然開朗,並且又有新的發現和值得思索的東西。
這是一本關於20世紀後期民主化浪潮的書,它涉及世界大多數國家的政治、軍事、經濟等在民主化浪潮中的發展過程。在《第三波》中,他對20世紀後期最為重要的全球性政治發展——1974年到1990年之間、大約30個國家從非民主政體向民主政體轉型的事實,闡述了這一波席捲全球的民主化浪潮的發生、原因、方式、過程、特徵等,進行了深入分析和前景預料。當時我還年輕,不知道亨廷頓為什麽把書取名為《第三波》,重讀讓我明白了他是把此次的民主化浪潮,置於自美國革命和法國革命之後的又一波浪潮來看待,便有了這個書名。
接連幾天,我都在閱讀亨廷頓談論西方民主如何誕生於威權主義國家,威權體制如何存在合法性危機。比如:經濟發展帶來的困局、宗教勢力的影響、外部力量的干擾等。看著這紛繁複雜的世界,有時我的靈魂就會遊思般地透過歲月的煙雲,把目光投嚮兩千年前的時代——秦漢和羅馬;它讓我思索兩種東西:統治者的業績和哲人們的思想。
一個朝代又一個朝代過去了;當我們清楚地看到一些人把畢生的精力都傾注到政治、軍事的行動中去時,另一些人卻把所有的心血傾注於枯坐、冥想和思考;就像亞歴山大統率著他的大軍揮戈橫掃歐亞大陸的西半部時,第歐根尼卻坐在一只木桶裏完成他的精神超越一樣;行動者和思想者,兩者缺一不可;否則世界就難以平衡了。在歴史的長河裏,每個時段都會有各種各樣征服者的大軍像潮水一樣呼嘯而來,又像潮水一般翻捲而去,只有哲人們的思想宛若海底升上來的礁石和島嶼,默默地屹立著。亨廷頓雖不是哲學家,卻是一位學術大師。他不局限於窄小的研究課題,而是擴展開來,在幾個相關研究領域中馳騁,做出讓後人繞不過去的學術成果。亨廷頓在書中這樣闡釋道:“政治秩序和權威的匱乏,是最嚴重的衰弱表徵之一;至關重要的是秩序的程度,而非政權的形式。”當然,他也承認:“表明政權的形式確乎是重要的。”閱讀此書,讓我最有感悟的是民主化進程往往都是邁著迂迴的步伐,大多數此前缺乏經驗的國家,實際操作起來都相當困難。即使一些西方國家也存在不少問題,遠的不說,就說當下的疫情,美國在疫情方面的控制,就很成問題。這使我又想起亨廷頓談到伊拉克和阿富汗等問題,以及他談到的改革。他說:“如何處理各種形式改革的輕重緩急問題,對改革者來說比對革命者要尖銳得多。”亨廷頓的見解深刻而具有穿透力,不僅在《第三波》,其他所著的幾本書裏亦俯拾皆是。事實的確如此。進入21世紀後,由於各種綜合因素,許多中東國家相繼爆發國內戰爭,比如:埃及、也門、利比亞等,而敘利亞的戰火一直延續至今,這都是極其殘酷的事。希望和平的人,誰都希望今年是敘利亞局勢真正的收官之年。
亨廷頓《第三波》的結尾,有這樣一段話:“歴史不是直線前進的,但是當有智慧有決心的領導人推動歴史的時候,歴史的確會前進。”毫無疑問,“江山代有才人出”,歴史的車輪總是滾滾向前的。
原載於2020年7月21日天津《今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