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雜文】第 78 號)
作者:山人
耶魯大學東亞語言文學系中國現代文學文化專業(East Asia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s & Comparative Literature)教授石靜遠(Jing Tsu),去年出版了《漢字的王國:使中國走嚮現代的語言革命》(Kingdom of Characters: The Language Revolution that Made China Modern)(企鵝出版社,2022)。揭示了中國和中國的語言文字如何走進以西方字母為主導的信息時代的戲劇性故事。
蔣毛同推簡體字
在石靜遠教授的文章中,我們可以看出,從歷史和事實中,她以學者的嚴肅態度和科學精神,不偏不倚地釐清漢字發展的過程。不像有些人將繁體字正名為“正體字”,譏笑簡體字的“爱”沒有繁體字“愛”中的那顆“心”。如此一來,似乎衹有使用繁體中文字的人纔有“愛心”,其他的中文使用者都沒有“愛心”,更不要説世界上那些不使用中文的人了,因為英文“love”,西文“como”等等都沒有“心”。當然,這是由於偏見而導致的看法。
石靜遠教授在文中談到:“與人們的看法相反,現代簡化字的功勞不能衹歸於毛澤東和他手下的委員會。早在1920年,第一個關於簡化字的具體方案就被提了出來,當時還是國民黨統治的時期。語言學家和改革家錢玄同(1887-1939)推崇林語堂(1895-1976)的漢字索引制,主張全面減少筆畫數。簡化字在正式的朝廷和學術領域之外已經應用了幾個世紀。目前約80%的簡化字在20世紀中期以前就已存在,其中約有30%在公元3世紀以前就已被使用過。”
“群眾的使用形成了簡化字,簡化字經常出現在賬簿、發票、醫療處方和演員的表演腳本中。對這些文書來説,縮寫字符比全寫字符更方便。街頭小販和藝人為了使交易和記錄更方便,就省略了筆畫。一些簡化也源於書法。草書和行書的風格快速而高效,在快速的筆畫運動下追求筆畫之間的最小連接。”以上這些,都説明了漢字發展的社會基礎和趨勢。
文中還提到,在上世紀紀20年代初,在第一次呼籲簡化文字後,國民黨開始系統收集、審核、調硏和整理簡化字。經過十多年的全面硏究,截至1935年,教育部提出了一套正式的324個簡化字。國民黨政府的領導人蔣介石曾三次試圖推動簡化方案的實施。相信現在海峽兩岸的中國人,不管是寫繁體字還是簡體字,大槪都不知道這一點。
為什麽蔣公沒有搞定簡化方案?據作者講,因為在繁體字環境中長大的國民黨保守派高官不願意做這件事,他們發誓,衹要他們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動繁體字一絲一毫。據稱,其中一位元老(戴季陶)跪求蔣介石,“為漢字請命”,希望不要毁了中文。蔣介石不得不退讓,以避免冒犯黨內元老。很遺憾,這個項目就此被擱置了。
從這個歷史發展的過程來看,漢字的簡化,蔣公和毛公都有此先見之明,並且蔣公在這一點上先於毛公。衹是,此事最後由毛公所完成。
石靜遠教授文章中,提到許多為漢字改革和發展做出貢獻的人們。其中三個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他們是趙元任、瞿秋白、什娃子。
漢語大師趙元任
趙元任是知名的語言學大師。我在讀書時就知道他“漢語言學”之父的大名,並讀過他有關漢語語法和語言學的書籍。他在漢字改革方面的觀點是,如果沒有聲調的區分,羅馬化就不可能對漢字起作用。漢語要走羅馬化的道路,必須要有四聲的標記。為了證明這一點,他用31個不同的字構建了一篇92個字的同音文:
石室詩士施氏,嗜獅,誓食十獅。施氏時時適市視獅。十時,適十獅適市。是時,適施氏適市。施氏視是十獅,恃矢勢,使是十獅逝世。氏拾是十獅屍,適石室。石室濕,氏使侍拭石室。石室拭,施氏始試食是十獅屍。食時,始識是十獅屍,實十石獅屍。試釋是事。(《施氏食獅史》,1930)
這個著名的範例説明,如果沒有聲調的羅馬化,那就從頭到尾全是一個音“shi”(ㄕ),不知所云。私下以為,即使加上四聲的聲調,今人也照樣讀不出這一堆“shi”(ㄕ)的意思來。
我曾經試著在網上字典《漢典》中輸入“shi”(ㄕ)的拼音,出現280多個同音不同聲調的字。因此,要想從拼音加聲調上還原趙元任同音文,用概率來推算,大槪是在小數點後的無窮小∞。比買超級杯(Superbowl)彩票中奬的機率還要小得多。
聽説在日本,韓國,還有一些周邊鄰國如越南,由於早期的語言文字受到漢語(字)的影響,文章都是用漢字所寫。改為拼音文字後,由於拼音的讀音相同,而意思不同,因而不知道拼音文字在古文中到底表達什麽意思。必須將原文漢字拿出來,纔能知道詩中或者古文中的意思。
據此,我覺得,漢字由於自身歷史發展,和音形意緊密結合的特徵,幾乎不可能完全被拼音所替代,盡管我希望我的看法是錯誤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