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說話,筆墨搭橋。相逢是緣,以文會友。
海納百川,思接千載。根植沃土,心飛浩宇。
精品意識,人才理念。打造名片,鑄造品牌。
傳媒啟窗,國際視野。立足北美,輻射全球。
情定華府,魂繫炎黃。引領潮流,書寫春秋。
—— 凌鼎年
今天我叫「盧森堡」
(隨筆)
作者:高蓓明(德國)
這裏講述一下我在德國醫院的一次奇遇。
那天我們去 Wuppertal 的一家醫院,在登記處,護士大姐對我們說:為了保護隱私,你們的代號是「盧森堡」,記住了,「盧森堡」!!!
護士大姐很認真,一點沒有想玩想笑的意思。大廳裏坐滿了人,有單身男人拖了行李箱,準備來住院的;有老太陪老頭的;有年輕夫婦,也有女兒陪母親的。
「葡萄牙」!
護士小姐高聲叫道,於是有人站起來,朝登記辦公室走去。
「盧森堡」!
「是!」,我高聲應答,於是我們進了登記辦公室。登記完畢之後,小姐說:請將『摩洛哥』叫進來。我說:是!
「摩洛哥!摩洛哥!」我在大廳裏叫了好幾聲,原來『摩洛哥』是個坐在輪椅上的老太太,動作很慢,需要別人幫助。登記室的小姐久等『摩洛哥』不到,親自跑出來,看看到底哪個是「摩洛哥」?
「西班牙!西班牙!」護士長拿著一冊檔案,高聲地叫。沒人回答。
護士長有點疑惑地走到大廳中間,看看登記冊,又環視了一遍周圍人。隨後跑到一個老頭跟前,輕聲地說:XX先生!老先生恍然大悟,原來他就是「西班牙」,他將自己的密碼忘記了。
我對自己說:小心,不要忘了,今天我叫「盧森堡」。
「盧森堡!盧森堡!」又一個強壯的女聲叫了起來。「是!」我大聲應道。「你們可以去病房了。」於是我們離開了大廳,「盧森堡」的歷史結束了,我們又可以恢復真名真姓了。
回到家裏,我把那張紙條扔進廢紙簍裏。紙條上寫的是:盧森堡。這是我今天的代碼。
「保護隱私」——這是德國人嚴格遵守的社會規範,但是這樣的經歷,好像一群大人圍在一起在玩「娃娃家」,二十多年來還是第一次。
布袋戲
(微型小説)
作者:袁霓(印尼)
陳慶湖喘著氣,演完了一場「薛仁貴征西」。剛剛那一場可說是花了他九牛二虎之力,自己一個人演了十多個角色。一旁幫忙他的助手阿忠和阿裏,咚咚咚、鏘鏘鏘,一個敲鑼,一個打鼓,一邊在重要處加上幾聲吆喝,阿忠大喊「嗨……呀……」時, 一邊偷偷地抹著陳慶湖的汗水,經過這一場,老陳知道自己真的不行了。戲演完了,陳慶湖癱倒在一邊,默默地掉眼淚,他很焦急啊。他的幾個孩子不想傳承,華人徒弟不想學,只剩下兩個印尼人助手跟著他。可惜他們不會講福建話,又不會講華語,布袋戲的技藝可要在他手中失傳了,他手中不斷地轉著布袋傀儡,久久不發一語。
陳慶湖的曾祖父來自於福建泉州,是泉州戲班子的班主。清朝末年,已經發達的閩籍商人「永和號」老板陳維財在印尼中爪哇沿海的一個小城,種了一大片甘蔗林,開了間糖廠,通過海路寄到巴達維亞(今雅加達)去銷售。糖廠生意興隆,除了本國,還寄到東南亞及廣東福建去。海道來回,平安無事,陳維財感恩神的庇佑,遂蓋了一間向海的媽祖廟,供四方善信祭拜。開光期間,他特地請了泉州出名的布袋戲來酬神。
陳清湖的曾祖父就這樣帶著他的戲班子,坐著大船,漂洋過海將近三十天才來到三寶壟上岸。這一上岸,就再也回不去了,戲班子就此在印尼的一個城市又一個城市巡演。
那時候,陳家班可火了,雖然當時來印尼表演的差不多有十多個戲班子,卻數陳家班最受歡迎。人家要請他們演還要排期呢。每次演出,人山人海。來自各地的觀眾,此刻定會碰到鄉裏人,鄉親相聚,濃濃的鄉情此時顯現。一邊談天說地一邊看著戲臺評頭論足,戲臺上「薛仁貴征西」、「薛丁山征東」、「三國演義」、「梁山伯祝英臺」、「黑白蛇」,看了又看,還是津津有味。
曾祖父把他演戲的技藝傳給了祖父,祖父傳給了他父親,也傳給了他。那時,祖父還活著,對他嚴格極了,每一個細節,每一句說白,哪裏該高,哪裏該重,都不能出錯。臨死時,千交代萬交代,一定要把布袋戲傳承下去。父親做班主的時候,上世紀六十年代,印尼政局忽變,所有華文、華語、文化都被封殺,陳家班也解散了,好幾年都沒有演出的機會。
所有與「華」有關的東西,全被壓成一片片,放在一個微不足道,沒人看到的角落裏。
十幾年後的一天,有人翻著那個角落,忽然看到布袋戲這被遺棄了的「寶物」。
他們被請到一年一度舉辦的「雅加達博覽會」裏演出一個月,戲臺安在遊人很少經過的邊緣。戲班子都散了,剩下他和弟弟陪著父親演出。雖然觀眾很少,父親還是很興奮,差不多被藏到發霉的「東西」,能夠在陽光下曬一曬,也夠爽心的。
他們久不久接到訂單,大多數是神誕去酬神演出。人山人海的場面早已不再,觀眾再也不會拿張椅子坐下來觀看,至多只是偶爾駐足,觀看幾分鐘就走。陳慶湖都差點演不下去了,沒有觀眾拍手叫好的戲,演來真是意興闌珊。但是,請他們來演出的廟祝說,請你們演,不是給人看的,是給神看的、給神開心的。照演,演足七天!
演戲的人賺不了大錢。幾年後,一生窮苦的父親走了,弟弟轉行了,陳慶湖只好帶著他的印尼助手輾轉到各地演出,兩個助手耳染目睹,竟然也會幫著他了。
陳慶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他不能讓九泉之下的祖父、父親死不瞑目,一定要把布袋戲傳承下去,他把他的技藝傾囊相授與阿忠和阿裏。看著他們一天比一天成熟,他覺得無愧於祖輩了。
有一天,阿忠舉著一張請柬,興高采烈地跑到他家裏說:「師父,我們布袋戲被請到五星酒店裏舉辦的文化節演出了!」
那一天,陳慶湖在他的孫子孫女陪同下,來到五星級酒店看他的徒弟演出。還是《薛仁貴征西》,但是他的旁白,全都是印尼語,大部分只能夠聽得懂印尼語的觀眾,不斷地鼓掌叫好。陳慶湖閉著眼睛,聽著以前熟悉的掌聲,默默地流著眼淚。
布袋戲以另一種語言,另一種形式,在印尼傳承下去了。
頑 童
(散文)
作者:賈明珠(中國)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江南水鄉,清淩淩的水,碧藍藍的天,河網交叉,孕育著成片的水稻田。一眼望去,苗青、柳綠、桃紅,一派生機盎然。清晨幼小的兒子與一群孩子抛石子彈麻雀,嬉鬧著從田埂上走過,天地間因之捧出一副活潑祥和的生動畫卷。
夏天,清晨傍晚是孩子們戲水的大好時光。兒子堅持要代我去河邊摸大蚌喂養家鴨,清晨自告奮勇拿個木製洗腳桶,呼朋喚友,半大的孩子一個個撲通通下到河中。兒子一忽兒扎猛子入水尋獲獵物、一忽兒躍出水面高高舉起戰利品,歡笑中是一片頑童戯水的天地。
孩子的成長并非總是一帆風順,即使嬉鬧也常常揪著父母的心。那天中午鄰家孩子在水中抽筋,幸虧友伴機敏都去幫忙按摩拍打,七手八脚總算把他救上岸來,算是虛驚一場。孩子們覺得沒事,回頭便忘,我這當家長的卻被嚇壞,給兒子下了不准游泳的禁令,寧願自己一早去河裏抓小蚌。可到了中午,洗腳桶又不見了蹤影,我又急又怒,提了根棍子便趕往河邊,酷暑之下幾步已是大汗淋漓,遠遠果見兒子浮在河中,與夥伴們戲水正歡。我揮著棍子,在岸上又是比劃又是喊叫,他們全都裝聾作啞。我無奈,只好頂烈日坐河灘,等著望著守著,直到他們一個個平安上岸。
秋季裏,稻子熟了,兒子陪伴在打穀場,我們的幹勁更足。八十年代改革開放分田到戶,每當放農假,頑皮的孩子都不再頑皮,跟著家裏忙於農活。兒子赤脚幫忙搬稻子,泥地中一脚高一脚低,汗水如注、渾身泥漿的樣子,至今仍歷歷在目。
冬季來臨,大人清閑,孩子們卻永遠沒有清閑的時光,鬼靈精地總能製造出各種玩法。看著頑童戲耍,是家長每天最愉快的功課。
日子一天天過去,孩子漸漸長大,漸漸走進了學堂。七七年我們這只有百十來人的小村莊,居然一下增添六個孩子,如今也都一同進入學齡期, 哇塞,齊刷刷一排。兒子是孩子王,每到放學便會帶回一群小朋友,將桌椅板凳擺一地,寫作業、捉迷藏、做遊戲,直折騰到天黑。家裏的東西常遭損壞,花瓶、三五牌台鈡……連紗門都推壊好幾次。我雖心疼物件,但更心疼這些頑孩,見他們愉快我便高興,收拾留下的髒亂從不覺累,心中充滿幸福。
歲月悠悠,一晃幾十年過去,這批頑皮蛋都已長大成人,經受了磨練,也都早已成家立業,個個很有出息。有的學了一技之長,如今已帶上了徒弟;有的成了承包商,進城買了高檔住宅;有的自己開工廠,成了企業家;有的進了醫學院,畢業當了主治醫生……。我兒子則考入重點大學,最終進入公務員行列。
孩子們長大了,我們和我們的周圍也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村、那田、那條碧河,如今變成了工業園區,有著繁華的商業街。我們這些老農民,住進了國家爲我們蓋起的櫛次鱗比的高樓大廈,徹底改變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命運。但大家仍很懷舊,無論誰家有了紅白喜事,主事人必藉機將全村人召集在一起,把酒言歡。回憶舊日子、談論新生活,説不完、笑不完、憶不完。尤其談論子女、交換著他們的信息,更是永不更改的話題。
前不久的那次聚會,一大群老鄰居告訴我,前幾天在電視中看到我兒子正在講解一些國家政策,説得有條有理,再也不見一絲兒時的頑皮;甚至提到他小時闖禍被父吊打,人們百攔不住的往事。真是嚴父出虎子,誰承想這孩子如今這麽有出息!
是啊,把頑童們養大操心費力有多麽辛苦,如今卻輪到我們接受他們的關愛。白髮蒼蒼滿臉皺紋的我們享起了兒女的清福,開始變著法子玩樂,倒活成了一個個幸福的老頑童。
一萬塊紅磚的故事
(回憶)
作者:湯炳南(中國)
前幾天翻看到40多年前一本小日記本,有一地址及名字深深地勾憶起一段往事:查橋公社查一大隊蔡後生產隊蔡浩泉。
事情要從1977年底說起。我在蘇州醫學院上學期間,曾回到故鄉縣醫院見習,碰到查橋公社一個村辦工廠因電石爆炸、腰部嚴重炸傷的農民工人,叫蔡浩清。傷口大,長約20多公分、深可放入手掌。他渾身鮮血淋漓,意識模糊,呈休克狀態。我參與了搶救過程,壓迫止血、緊急輸血、清創縫合,終於把傷者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接下來每日換藥抗炎。由於創面大、汙染嚴重,皮膚無法嚴密縫合,傷口滲漏出的血水較多,幾天後嚴重感染,流出大量膿液,情勢仍十分嚴重。每次換藥須小心擦拭仔細填塞,血紅膿黃浸透了成堆的紗布藥棉,每每看得輪流陪護的三個兄弟心驚肉跳,他們由此對當時承擔換藥職責的我,產生了信賴和感謝之情;長兄蔡浩泉,更是一再表示感動和感激。住院50多天,傷者才終於從死亡邊緣徹底回歸,治愈出院。
誰知此事為我和其長兄蔡浩泉種下了不解之緣,結為摯友,無話不談。他的感激之情後來更以我難以想象的方式表達了出來。
那時我在故鄉的舊房須改造新房,但磚頭緊張極其難購,一時為難。蔡浩泉得知,立即想方設法幫助解決。因他三弟蔡浩清是在村辦工廠炸傷、屬工傷,而他們大隊便開有磚廠,於是以此為由向大隊申請購買一萬紅磚,明說是為感謝救治的醫生。大隊得知實情,居然二話不說立即同意,特批了一萬紅磚。
那時人心質樸,善良的一顆感謝之心便可使得路路通順。
買磚過程可因人心之善而由難變易,運磚過程卻是與天地的較量,鐵面無私無從柔化,必須實打實來一場硬戰。
說起來我們同飲一縣水,到我家鄉路本不遠。可那時農村交通極為不便,運輸仍是重大難題。當年農村「以糧為綱」缺乏肥料,位於我家鄉的縣化肥廠有廢氨水排放、也有一定肥力,於是作為生產隊長的蔡浩泉親自帶隊,安排五噸位掛機水泥船四只,到縣化肥廠來拉氨水,順便把一萬紅磚帶過來,一舉兩得。
未料整個運輸過程如此艱難曲折、興師動眾。當時冬季河水淺,在大運河航行尚可,到我們這裏便進入小河溪,重載水泥船在部分河段會擱淺,無法通行。我不得不就近找到孫煥文等兩位戰友,再借一只五噸位水泥農船將磚轉運。磚頭費盡周折終於運到老家時,天已盡黑,大家不得不把一萬紅磚先奮力卸下、暫甩在小河灘邊,蔡浩泉他們一隊人等也不得不留宿一夜,第二天一早我才與之同去縣化肥廠裝氨水,並送他們的船隊返回查橋。整個過程困難重重頗有些驚心動魄,一言難盡、終生難忘。
後來各奔人生,居然逐漸失聯。有時無意間被某些事物觸動,心中仍會泛起思念的漣漪,倍覺愧對當年赤膽忠心的農民兄弟。
而這次整理舊日書信文字,居然意外有了如此發現。
終於!
我的心不由歡跳起來,往事歷歷在目。
可已時隔多年,查橋那麽大,現在拆遷搬家又如此頻繁,還能找得到他們嗎?
有幸妻子有位遠房親眷徐雅芬,娘家正是查橋。請她幫忙認真查找,其舊日同窗恰巧是蔡浩泉的堂侄女。方知蔡浩泉患病,不幸辭世已數年。幾經周折,終於得以聯繫到蔡浩泉的兒子蔡旭東。22年11月27日,蔡旭東帶上三叔蔡浩清及當年也曾參予送磚的小叔蔡浩興,來到了我家。
分別45年,一朝貴客臨門。老友重逢,已是鬢角皆白、滄桑滿面,真是百感交集。餐館內序齒而坐,闊敘長飲,訴說分別幾十年來各自情況。大家各自成婚,養育子女,家庭幸福。遺憾的是兄長蔡浩泉走了,如健在應是78歲高齡,比我年長七歲。炸傷腰部的老三蔡浩清也已68歲,再看看當年留下的傷疤,長長一道,深凹成溝,仍是嚇人。
我們互換禮物,留下聯絡方式,從此不再天涯難尋。
至此,了卻了我埋在心中近半個世紀難以忘懷、久久回味的一樁心事 。
一萬塊紅磚,換來的是幾十年的思念、一輩子的情誼,很重,很值。
還魂
(微型小說)
作者:張勁帆(澳大利亞)
人死能夠復生嗎?
昆劇大師耿竹君的妻子秦雪梅離世多年了,他常常凝視著他倆當年合演《牡丹亭》的劇照淺吟低唱。 早年這齣戲拍了彩色電影,轟動一時。劇中杜麗娘因愛而死,又因愛而復活。耿竹君常嘆道:要是劇中的還魂能夠成為現實該多好!
他倆是同門師兄妹,早年常隨戲班穿城走村,白天同車顛簸,晚上同臺婀娜,他是唐明皇,她便是楊貴妃;他是侯方域,她便是李香君;他是柳夢梅,她便是杜麗娘…… 後來天下變更,他倆進入國營劇團,又喜結連理,同為名角,聲震梨園。後來風向漸變,領導命他們少演古裝才子佳人,參加編演現代戲。他們頗覺無所適從。耿竹君生性隨和,倒能隱忍;秦雪梅心高氣傲,輒有怨言。到一九五七年大鳴大放,她提意見說昆劇曲調纏綿,不甚適合演現代戲,傳統戲不能一概否定,於是被打了右派,發配勞改,後來WG中更陷入絕境,群氓殘酷毆打,百般侮辱。耿竹君四處求人手下留情。秦雪梅喝道:「求什麽求?拿出舞臺上的英雄氣概來!」某夜,丈夫熟睡後,她取紙寫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生。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我今去也,君且珍重!」一條白綾,懸樑自盡。
耿竹君悲痛欲絕,此後常出現幻覺,睡到半夜會看到妻子歸來,他便起身與她咿咿呀呀唱牡丹亭,把兒子耿傳笛嚇得半死,打開燈,耿竹君才從夢遊狀態驚醒,隨後啜泣不已。WG後,許多好心人張羅為耿竹君續弦,他一概回絕,說除非秦雪梅再生。一盤《牡丹亭》錄影帶伴隨著他的晚年。
省昆劇院最近要為耿大師隆重慶祝從藝七十載,秦雪梅的女弟子凌波仙院長特地登門懇請他在慶祝晚會壓軸獻唱《牡丹亭》之「遊園驚夢」,且甘願配唱。他說:若必要我唱,就唱「幽媾」。
凌波仙遂請耿傳笛提供父親照片辦圖片展。她與傳笛可算髪小,她年少時是昆劇院學員,傳笛每在排練場戲耍,屢次央求父母允他學戲,父母均嚴辭拒絕,要他好好讀書,將來以技術謀生。WG之後,傳笛考上名牌大學,學習信息技術,後留學國外,獲博士學位歸國效力,任職省信息技術研究所所長,乃行中翹楚。傳笛說:「父親歷經坎坷,從藝七十年,理當好生慶祝,我要送父親一個非同尋常令他驚喜的禮物。」凌波仙問是啥,傳笛說:「暫時保密,你只管配合我就行。」
數日後,傳笛送來一摞照片。凌波仙邊看邊嘆:「耿老年輕時真帥,秦老師也美絕。他倆真是絕配啊!」
慶祝耿竹君大師從藝七十週年大會終於在省人民劇院隆重舉行,程序照例是領導講話、弟子發言和演出,壓軸戲是耿老的帶妝表演《牡丹亭》幽媾片段。幕布徐啟,耿竹君飾柳夢梅端立梅花庵中,看著杜麗娘畫像唱:「輕輕怯怯一個女嬌娃,楚楚臻臻像個宰相衙……」臺下滿堂喝彩。一段唱罷,只見杜麗娘從舞臺一側飄然上場,那嗓音分明像是秦雪梅的聲音:「魂隨月下丹青引,人在風前嘆息聲……」他吃了一驚,凝眸看去,眼前確鑿就是妻子,眉眼身段還是幾十年前的樣子。難道是夢,或者她真的還魂了?他實在搞不明白,但是舞臺上不容他猶疑查問,他只能和她一來一往地唱唸下去。臺下觀眾略起騷動,都不知道這是咋回事。數段唱完,掌聲如雷。耿竹君伸手去拉妻子,影子雖在,卻觸摸不到,轉瞬便消失了。他大喊:「雪梅,你不要離開呀!」主持人上來,扶著耿竹君,對觀眾說道:「剛才大家看到的秦雪梅老師是全息立體投影圖像,由耿老的兒子耿傳笛先生研發和製作,這是他送給父親的特別禮物。耿傳笛先生請上臺來。」
傳笛走到父親身邊。父親激動無比地摟住兒子:「兒子,好禮物啊!謝謝!WG把人逼成鬼,改革讓鬼變成人!昆劇發揚光大有望啊。」這時,秦雪梅的形象又出現在他們父子身邊。主持人說:「今天耿老一家人終於團圓了。」
臺下閃光燈頻頻,將畫面定格,經久不息的掌聲響起來……

(插圖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