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級 作者/姚遙崤
在台灣和中國唸中小學的學子都很清楚,學業一定要達到設定的標準,也就是要得到至少60分才及格。如果好幾個科目同時都沒及格,就不能升級或畢業。這個留級的標準可能每個學校有些不同,一般來説是三科不及格而其中包括一門主科(國文、英文、數學、物理、化學及生物),或是四門副科(歷史、地理、公民、美術、工藝、體育、音樂等)沒達標。台灣教育廳的規定是體育算一門副科,然而由於當時我唸的師大附中校長黃先生鼓勵學生們要德、智、體、群、育並重,因此特別規定如果體育科不及格的話,就不得升級或畢業。不過實際上體育老師們從來也都沒有給任何學生不及格的先例。
由於黃校長的規定和鼓勵,附中體育風氣鼎盛,這和設有一個體育「處」應該有相當大的關係。其他的中學都只設體育「組」,編制在訓導處之下,唯有附中的體育處和教務處、訓導處平行。當時的體育處主任是一位姓吳的先生。他為了促進學校的田徑實力,專門設立了一個「田徑班」,讓喜愛運動的學生們參加,參加的學生平日體育課可以免上,降旗典禮也可以不參加,只要放學後到田徑班訓練,成績較好的就被選入田徑隊參加校際比賽。我雖然也喜歡運動,但是由於個子小跑不快,跳不高,參加田徑班只是濫竽充數而已。田徑班到學期末了要考五個運動項目來算分數:一百公尺、四百公尺、跳高、跳遠及鉛球。
吳先生和教務主任甘先生一向面和心不和,大概是同為主任誰也不買誰的帳的原因。不巧我高三那年兩人的裂痕加重,吳先生大概為了顯示體育科目的重要,就採取了嚴厲的措施。也該我倒楣,班上連我一共三個同學溜田徑班的課太多,被吳先生給了總成績不及格的分數,不得畢業。甘先生認為這是史無前例的事,兩人爭論到黃校長那裡,最後吳先生同意給我們一次「補考」的機會。那裡曉得他定下算分數的條件如下:上課次數要除以全學期應該出席的次數得到一個百分比,然後以這一個百分比來決定要考的五項運動中可以考幾項。我的百分比是40%左右,所以可以自選兩項。但是明眼人一看就曉得,即使兩項都滿分,除以五,如何會及得了格?另外兩個要補考的同學處境跟我相似,本來大家要拒考,後來為了顧全甘主任幫我們力爭的面子,還是參加了補考,結果當然仍然總成績不及格不得畢業。那兩個同學決定以「高中同等學力」參加聯考,我父親認為我小時侯早上學一年,加上成績一直不好,底子差,乾脆重讀一次高三,於是我終於留了級。但是因為體育不及格留級,不但是附中第一位,大概也是全台灣第一個了吧!
很多事都有紀錄,不知道我創下的因體育不及格而留級的紀錄後來有沒有人追平呢?
[刊登於2022年7月26日世界日報上下古今版]
薛子(二之一) 作者/杞人
一
薛子的性格獨立堅強,做事從不依靠別人,甚至連生死大事都要自己安排。2020年 7月15日正午,她在自己選定的時間,在加拿大多倫多市醫院的臨終病房,一如她往常的行事風格,乾脆俐落的走了。
那是她生命中的最後一刻,長衫裹著被病魔折磨的枯瘦身軀,她躺在病床上被推往臨終病房,長長的走廊寂靜無聲,只有頭頂日光燈的溫柔光芒。兩位法醫走在前面,和她廝守半生的老余、從紐約來的三妹、妹婿、四弟、美國華府來的好友吳喆,圍繞在她病床四邊。臨終病房的佈置簡單樸素,只擺設了幾盆鮮花,沒有任何醫療設備,薛子環視了一周,對飲泣中的他們說:「不要哭,我還沒走!我走以前都不要哭。」她說話有氣無力,口氣還是很堅毅。
加拿大是可以選擇安樂死的國家,但有嚴格的法律程序。醫生依規定向薛子說:「我們可以協助妳,但是妳要自己動手。」她點點頭。法律規定她隨時可以改變主意撤回程序。醫生依法又問了最後一句:「妳確定要走了嗎?」她又點點頭。薛子在文件上簽了名,完成了法律程序。
「等一下!請把窗簾拉開,我想再看一眼外面的天空。」臨終病房的燈光柔和,一扇窗戶覆蓋著米黃色的窗簾。護士輕輕地拉開了一邊的窗簾,陽光頓時毫無遮掩的灑進室內,灑在薛子的床單,灑在她的枕頭上。「啊!大太陽天。今天天氣真好!」薛子看了看窗外,覺得光線有點刺眼,轉過頭閉上了眼睛。護士把窗簾拉上,醫生看了看她,向她比了個手勢,薛子伸出手扭開點滴瓶的旋鈕,藥水一滴一滴從她手臂的針頭緩緩流進她身體。她知道剩餘的時間不多了,平靜的向親友道別:「謝謝你們在我最後的這段路來陪伴我,我走了,你們多保重…」她聲音越來越弱。老余握著她的手,忍住淚水俯身到她耳邊說:「我們會堅強的,妳放心的走吧!」藥水開始生效,她臉色轉為蒼白,胸口起伏平息,雙目微微闔上。沒有人哭泣,病房寂靜無聲,薛子在安詳中走完了她的一生。
二
薛子的父親在她上小學時就走了,那時她還小,細節記不清。依稀記得那天在學校上課,一位職員匆匆走到教室門口向老師招了招手,老師出去和他談了幾句,轉過身叫她快一點回家去。她知道家裡一定是出了大事,連奔帶跑往家裡趕,剛進巷口就看見她家門前圍了許多人,她怯怯地站在門外不敢進去,吳伯伯看見了,走過來對她說:「孩子!不要怕,妳爸剛走,快進去看看!」
一大塊白床單連身子帶頭蓋著,她爸躺在客廳一張案板上,客廳那麼一點地方,一張案板就快佔滿了。母親一手摟著她妹妹弟弟,一手拿著白手帕摀著臉在案板旁飲泣,弟弟妹妹低著頭跟著哭。害怕!她確實有些害怕,媽從未有的哭泣聲讓她害怕,爸身上蒙的白布讓她害怕。她媽見她回來把她也摟進懷裡,仍不停的嗚嗚的哭。她不知所措,木然的仰著頭對她媽說:「媽,不要哭!」她媽雙手掩面更是哭得大聲,她的眼淚也跟著落下。
當晚客廳佈置了一個簡單靈堂,她爸被移進幾片薄木板釘成的棺材裡。第二天一早,兩個披著土黃色袈裟的和尚,敲著罄鈸發出刺耳的響聲,嘴裡嗚嚕嗚嚕的唸著經。接近中午,家祭公祭完畢,四個壯漢將裝著她爸的棺材抬上了紮著紙花環的靈車,她披麻帶孝揪著她媽的白衣服,跟在她媽後面,她想哭哭不出來。「嗚啦!嗚啦!」的嗩吶聲中靈車緩緩駛出,駛往台中西邊的大肚山。「大肚山公墓」她一輩子都記得這幾個字,她爸就深深地埋在那裡的山坡上。
喪葬是她爸好友吳伯伯張羅的,結束後吳伯伯把奠儀收齊存入新開的銀行帳戶,對她媽說:「這些錢不要動,要用在兒女的教育費用上。」吳伯伯和她爸都是老師,都注重孩子的教育。
那天起,她媽早上給她梳完頭會在她髮鬢別一朵絨線編織的小白花,那朵小白花使同學都躲著她。她有回聽到兩位老師在談話:「妳看!這孩子這麼小就沒了爸,怪可憐的。」另一位說:「唉!命啊,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她可憐,只能怪她命不好!」兩位老師臉上帶著同情。她不理解「命」是什麼,但知道老師在可憐她。她心裡冒出一個聲音:「可憐!可憐!同學說我可憐,老師說我可憐,都說我可憐。我不可憐,我不要人家可憐。」那個心底冒出的聲音很倔強。
老爸是家裡的頂樑柱,他一走家裡頓失經濟來源。她媽以前是大家閨秀,從沒在外拋頭露面做過事。為了餵飽四張口,她媽開始學裁縫,替人縫縫補補掙些小錢養家,薛子把這些都看在眼裡。一天晚上她向她媽說:「爸走了,為了我們妳太辛苦,我要快些長大,快些賺錢!」她媽年輕守寡,比她承受的更多,嘆口氣說:「唉!這都是命,都會過去的,妳只要好好上學好好讀書,別想太多。」又是她不瞭解的「命」,但她知道要好好上學讀書,她媽的話烙在她心底。那時起上學讀書成了她最大慰藉,沉浸在書本裡她就會忘記悲痛,忘記周遭異樣的眼光。喪期過後,她髮鬢不再別著那朵絨線小白花,她心頭的苦痛才緩緩釋放。
小學畢業典禮頒發的校長獎、議長獎、市長獎都有她,上台領獎叫到她的名字,老師同學都發出掌聲。她站起來快步走上講台,沉重的腳步像打雷一樣,把樓梯板踏得砰砰作響。
痛苦使一個人成長,薛子童年的不幸使她比別人更快長大。她領悟到自己沒有人能靠,唯有把書讀好自立自強才有前途。
三
「薛子!我是吳喆,現在在水牛城。」
「啊,老吳!好多年沒見了。水牛城到多倫多只有兩個多小時,你幾時過來?」吳喆是吳伯伯的兒子,薛子稱他老吳。
「四五個朋友組團來尼加拉瓜大瀑布觀光,恐怕走不開。」
老吳非常後悔那次沒去拜訪薛子,錯失了一次見面機會。他和薛子當年是台中師範學校老師宿舍的鄰居,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可惜後來兩條平行線沒有交叉點,總是陰差陽錯沒能往前一步。長大後他們雖各自成家,兩個人都很珍惜這段男女之情昇華成的純真友誼,雖沒能常見面,一直保持著聯繫。
老吳退休後定居美國華府。這次是參加旅遊團去尼加拉瓜大瀑布、千島湖、到梭羅寫《湖濱散記》的瓦爾登湖、到波士頓、紐約,一星期後返回華府。老吳回到家打開電腦在螢幕前愣住了,他看到薛子的臉書寫著:「這陣子每晚咳嗽胸痛,上週去檢查,發現肺部有腫瘤,切片化驗才知道是肺腺癌。」老吳嚇了一跳。在水牛城和她通電話時她還有說有笑,才一星期情況就突然改變。薛子最注重健康,平日吃的營養,又常騎腳踏車運動,況且加拿大空氣新鮮水質好,她怎麼會得癌症,還是最難治療的肺腺癌,作夢也想不到。
「上星期還談笑風生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得了癌症?」老吳馬上發電郵問訊。
「其實咳嗽好長一段時間了,這幾天咳嗽還胸痛,原以為像以前一樣忍一忍就過了。上週咳得厲害咳出血塊,去醫院檢查才知道是癌症。」得了癌症她回信還很輕鬆。
「唉!妳就是這樣,每天都在忙東忙西,不顧自己身體。」老吳憐惜的說。
「沒事的,別擔心!我身體底子好,現在練瑜珈、練氣功、練太極、吃中藥。中醫西醫一起來,不信治不好。」薛子信心滿滿。
薛子一面進行化療,一面像往常一樣去打理華語學校的校務,有時也給學生上課。這樣又過了兩個月,到醫院作追蹤檢查,癌細胞腫瘤不但沒縮小,還越來越大,並且開始從原始病灶處往附近器官擴散。
「快去看看老朋友吧!」老吳從薛子的臉書知道她的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心裡有個聲音不斷在催促。不論如何一定要去一趟,七月底老吳馬不停蹄地的開了14小時的車,一路從馬里蘭州直奔多倫多。
「我現在病容難看,相見不如不見,你不要過來!」薛子在老吳還沒出發前就對他說。
「不管難不難看,我已到多倫多,一定要見一面!」老吳到了多倫多才發信息給她。
「你不要來!來了我也沒體力招待你。」
「兩代的交情,幾十年的友誼,一定要見一面。如果真的不能見,我到妳家門口,妳不開門,我禮物放下就走。」中秋節快到了,老吳帶著中秋月餅當伴手禮。
「哎!拗不過你。過來吧,我等你!」薛子終於鬆口。
薛子的面容和身形讓老吳驚訝,昔日體態豐盈的薛子,此刻臉色蠟黃渾身消瘦。薛子丈夫老余開車,載著他們到薛子創辦的「文苑華語學校」參觀,又到附近公園的湖邊逛了逛,中午到一家商場的中餐館午餐。這次見面不容易,下次再見面不知在何時何處,老吳一心想多些時間和薛子聊一聊。但是五六個小時沒有休息的薛子已疲憊不堪,他於心不忍,遂告辭離去。
「薛子,別再煩心中文學校的事了,妳放手吧!照顧好自己,身體比什麼都重要。」返回華府後老吳發信息,還一心掛念著薛子。
「不行!辦華語學校是我的理想。二十多年前多倫多沒有一間華語學校,為了第二代不要忘了自已是華人,我從租一間小教室開始,教孩子華語文,後來規模越來越大,租了一整層樓的教室,學生也從當初的五、六個人到現在的一百多。這些年編教材、寫講義、招學生、聘老師,風風雨雨都辛苦過了,現在才上了軌道。我身體還能動,不能就此罷手,再等等吧!」薛子回信說。
薛子雖身體日益衰弱還是繼續撐著,過了一陣子她已經不能開車,老余開車載她到學校,摻扶著她上下車。她照常上課,有次上課時在教室無意識的暈倒,神智回復後她還繼續工作,不肯離開學校。有回她想起走了的老爸,記得吳伯伯說老爸是上課上到一半心肌梗塞倒下,幾分鐘就天人永隔,這幾分鐘改變了她的一生。她突然警覺到人身體的脆弱,或許是該休息一下了,等身體好些再繼續工作。
「教務主任和幾位老師,都是我的好朋友,願意接手,她們要把學校繼續辦下去。」薛子把消息傳給了老吳。
「太好了,妳終於想開了,放下了!」老吳回信息說。
「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朋友介紹我一種『民俗療法』,對各種癌症都有效。我已報名參加一個療程。」薛子不肯向癌症屈服,看到希望就要試一試。
「這種療法我聽過,就是控制飲食,用咖啡灌腸排毒。有沒有效?」老吳疑惑的問。
「人除了先天的基因遺傳外,進入身體的只有吸的空氣和吃的東西。人的身體是什麼樣都是吃出來的,人會生病也是吃出來的,吃東西不適當會在身體累積毒素,日久成病。這種民俗療法控制進入身體的飲料食物,用咖啡灌腸排毒。我覺得應該有效?」薛子說。
「這我知道。可是飲食習慣是從小養成,病也是多年形成。控制飲食和排毒治療方法是對的,問題是要多久時間才能發揮療效?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老吳覺得這民俗療法有點江湖,不好明說。
「不管那麼多了。有沒有效不知道,先去試了再說!」薛子也存疑,但西醫治療已無效果,她只能姑且一試。
四
薛子和她老公兩人搭機從加拿大的多倫多飛到美國加州的聖地雅歌,轉大巴進入墨西哥的帝瓦納市。這個民俗療法在美國沒有通過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的審核,是不被允許的醫療行為。推行這種療法的機構避開了美國,在鄰近美國聖地雅歌的墨西哥帝瓦納市設有一個封閉式的醫療中心。
醫療中心環境清幽,圍繞在一片茂密樹林中,有一棟兩層樓的醫療大樓,及一棟病人和家屬居住的旅館,她們辦完手續後住進乾淨舒適的旅館套房。這一期來治療的有三十多人,都是晚期癌症病人。他們被分成六個人一個醫療小組,由一位小組長帶領,依照嚴格的時間作息和生活。早上下午各有三堂課,分析講解癌症的成因,介紹各種的飲食器具和調製食品的方法,說明飲料和食物的營養成分及對身體的影響。薛子從第一天起每天在臉書寫日記,詳細記錄「民俗療法」治療的經過和親友分享。
第一天做抽血、驗尿、測量血壓、做心電圖、檢查血氧濃度等各種檢查。其中最重要的是血液檢查和分析,血液取樣後分別做活體檢查和乾血檢查兩種。活體檢查觀察血液中紅血球、白血球、血小板、斑塊、結晶體、血素、細菌及黴菌等細胞狀況。乾血檢查可觀察血液凝固後變化,可檢查是否有重金屬中毒。醫療中心有血液分析師,會為每個病患的血液檢查結果做解讀分析。血液檢查在第一天和第三天分別做一次,作為治療效果的對比參考。
醫療中心有專屬營養師,依民俗療法規則準備三餐及大量的蔬果汁。蔬果汁由有機種植的青椒、西洋菜、紫色包心菜、菊苣等蔬菜,加上蘋果、葡萄、香蕉、木瓜、杏子、柿子等水果,用蒸餾水泡製。一天裡醒著的13個小時,224cc的蔬果汁每小時要喝一杯。一日三餐每餐有沙拉、燕麥粥、天然甜點,和花草茶。最重要的是特製的希波克拉底湯,它以芹菜、番茄、洋蔥、蒜苗、馬鈴薯熬製而成。他們宣稱遵古法調製的希波克拉底湯能清肝排毒,強化身體機能。
「民俗療法」不只嚴格控制飲食和灌腸排毒,也注重正能量的精神培養,認為積極樂觀的人生態度,可從精神層面影響身體健康。第一天晚上用完晚餐,七點開始是小組聚會時間,薛子那一組的小組長喬治是胃癌經「民俗療法」治癒的人。他先介紹自己得病和「民俗療法」治療康復的經過,接著鼓勵大家不要絕望,心情要快樂,然後是每個病人自我介紹和敘述自身的癌症狀況。
喬治曾是一個樂團的吉他手,大家介紹完後,他拿起吉他試了幾個音,在優美的和弦聲中,自彈自唱了一曲《破曉時分》:
天已破曉,如同第一個清晨。
畫眉歌唱,如同第一隻鳥鳴!
讚美歌唱,讚美清晨。讚美世界充滿清新!
甘霖初降,陽光甜美,如草原第一顆露珠!
讚美濕潤花園的甘甜,讚美上帝使萬物滋長。
我心如清晨,我心如陽光!
伊甸園的微曦中,滿心歡喜地讚美。
讚美這清晨!讚美上帝創造的萬物!
(待續)
[本文於2022年5月13日至21日連載於世界日報世界小說版]
遠足古奇峰 作者/金慶松
一張國小時的團體照,背景是一座正在建造的超高建築物,令我想起了那一回的古奇峰遠足。
國小時的遠足活動,幾乎都在離學校不遠處,位於新竹市東區山裡的古奇峰就只去過一次,因為該處離校較遠。遠足古奇峰,對學校來說是一項大挑戰,路途長,人又多(一年級有七、八個班級),要走過不少車來人往的大馬路,更要直接穿越十八尖山,山內還有墳墓區。
遠足中途在十八尖山涼亭區休息、喝水、吃點心,孩童們可沒心思欣賞山野中的自然綠意,倒是得空就嘻笑跑鬧,或結著草繩抓山中常見的四腳蛇。在經過那墓地區時,一片肅靜,同學們不再嘻鬧,有一同學還嚇哭了,因為見到了幾處裂棺枯骨(或其他?),據說還尿了褲子。
後來得知,十八尖山曾經是易守難攻的戰略要地,在太平洋戰爭爆發時,日軍在此開鑿了許多山洞,建立防空要塞於山中。隨著軍事角色逐漸淡去,僅留下一座年青戰士的孤墳區,是戰死異鄉吧?古來孤墳無人話淒涼,為動盪時代做了幽幽淡淡的注釋。
師生們終於走到了古奇峰 ,空曠之地建有一座普天宮及吸引兒童的育樂園,富有中國民俗風情為其特色。免不了照了一張團體照,相片中共四十位同學,多數女同學蹲在前排,手勢姿態不一,還有巧手托腮美人妙姿,男同學都在後排擠成一團,憨厚表情各異。
背景正在建造的超高建築物,就是左手持書、坐在椅子上的紅臉關公,建物高一百二十公尺,這在當年可是超大建築物。建築物四周還有竹竿搭起的層層鷹架,感覺好親切,新竹市就是以竹子多聞名。莊嚴肅穆的關聖帝君,建成後成了古奇峰的地標與精神所在。
啓程返家時,老師要我們對著關帝爺誠心膜拜,並說:「祈求祂保佑身體健康、讀書好、勇氣足,回程時不會再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
[5/16/2022刊載在世界日報上下古今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