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用      作者:姚遙崤

    最近報上新聞報導，有人在芝加哥偷了一輛救護車，警察追了80哩才抓到竊賊，這件事讓我想起我70年代底在菲律賓美國空軍克拉克基地工作時，小偷們「借用」美軍物資的許多故事。

  既然美國老大哥非常富裕, 菲律賓人「借用」（當然是有借無還）一下物資也就無可厚非了。  我在這裡講幾個例子, 有一個女人在俱樂部裡工作, 一天被抓到在衣服裡藏了五十多件刀、叉和大大小小的湯匙（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手腳）, 真不知道她是如何辦到的。  還有一次有人在夜晚翻山越嶺, 剪斷了基地外圍的鐵絲網, 用水牛把一個超過一噸重的冷氣機運了出去, 基地指揮官聽到這一個消息也只有搖頭嘆息了。

  更厲害的是克拉克空軍基地的用油是由一條直徑八英吋的油管從蘇別克海軍基地傳送過來的, 分別在不同時段送飛機油、汽油及柴油。 菲律賓雨季時常下大雨, 克拉克基地附近的土質含沙量高, 所以土地流失量很大。 有一次颱風過後, 這根埋在地下六英呎的油管就暴露了出來, 沒想到當地居民竟然用鋸子在油管上鋸了一個口子, 當時正好在運送柴油, 於是油從鋸口噴了出來, 附近居民們都傾家出動用各式各樣的容器裝油。 自然基地裡發現油壓驟降, 立刻通知海軍基地停止送油, 派人去查看才知道是這樣一回事，還好發現得早, 只漏掉了大約三千多加侖的柴油而已。

   還有更厲害的「借用」事件發生在那一個時期。 基地有三條跑道, 日夜都有跑道燈照明, 以利飛機起降。 不料一天晚上一條跑道上的跑道燈全部失蹤（當然一定有內鬼）, 幾個月以後居然在馬尼拉機場出現, 這一些人真是神通廣大了。   

  另外有一次更是離譜, 基地和接壤的安溪禮斯市簽了一個協定, 假如市區發生火警可以要求基地消防隊支援。 於是有一天在大白天裡, 一輛消防車開著警燈，嗚嗚嗚地開出了基地大門, 衛兵當然以為市裡發生火警, 一句話都沒問就放行了, 後來大家才曉得被菲律賓人放了一個大鴿子。

   可見芝加哥的救護車竊賊的功力還遠遠不及菲律賓人高超的技能啦！ 不過這並不是在貶謫菲律賓人，美國全世界擁有數百個大大小小的基地，當地居民「借用」富裕美國老大哥的資源在在都有，並無可厚非，這些像英國俠盜羅賓森「劫富濟貧」的行為，不但不被譴責，反而會被許多人們景仰和尊崇呢！

[刊登於2022年5月24日世界日報家園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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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寒踏枯賞鳥      作者:金慶松

  冬季正是候鳥避冬遷徙的時刻，友人互相通告，相約去不遠處的黑水國家野生動物保護區（Blackwater National Wildlife Refuge，簡稱「黑水保護區」）郊遊賞鳥。

  黑水保護區於一九三三年建立，它是沿大西洋飛道（Atlantic Flyway）遷徙的鳥類重要的水禽保護區。該保護區位於馬里蘭州的東海岸，面積逾28,000英畝，內有淡水蓄水池、鹹水潮汐濕地、開闊的田野、及常綠植物、落葉林等。保護區內的淡水來自黑水河，「黑水」之名源自當地河水因沼澤中的泥炭土而呈現出的深黑顏色。

  友人們穿戴暖和、帶足零食，共乘一車，都先聲明打了三劑疫苗，安人亦安己。由華府前往，單程約100分鐘即抵達目的地。我們先拜訪黑水保護區的遊客中心，裡面有區內的野生動物展覽、生態環境系統說明、圖書室和禮品店，也有電視監視器可以觀看到區內禿鷹（bald eagle)、魚鷹（osprey）的巢，還有一隻來自區內的禿鷹、鷹巢標本。遊客中心推廣生態環境教育，並舉辦一年一度的鷹節及不定期組織漫步觀鳥等活動。設備完善，活動多樣，不愧是國家級的保護區。

  友人買了些書簽、明信片等物件，順便問了服務員參訪路線，雖然只有一位服務員，他親切專業，為我們指點迷津、行車路線，並介紹當日的觀賞亮點。

  黑水保護區的入門費每車$3，採榮譽制度，只需將現金塞進入口處的信封內即可。區內的車道系統簡單明瞭，就是一條單行道的大環圈，車道窄，允許隨處路邊暫停賞景。車道是在澤池湖泊中闢建出的道路，易於親水近禽融入自然。道路長約3.5英哩，沿著黑水河而行，處處皆是自然美景，不時有野生動物冒出的驚喜。保護區内還有三條划船水道、四條健行小徑以及狩獵、釣魚和捕蟹的專門區域。

  是日晴空萬里，遠方偶現幾絲白雲，溫度雖低，幸好無風。吾等年長者，行所當行，停所當停，隨性閒步水邊，隨喜駐足賞鳥拍景，自然風光，沁人心脾。保護區內除了一些常綠的松柏等植物，不少枯樹、枯枝、枯草，任我們踏枯踱步。不同種類的鳥群在近處、遠處的水澤中，或棲息聚集，或閑游覓食，或閉目養神，或七八隻雪雁群飛呱鳴。空曠之境，遊人不多，或開車、或健行、或慢跑、或騎單車，還有幾位持著大炮型攝影機的拍攝者，任取其景，自得其樂。真是一幅安逸祥和、各適其所的畫面，令人心曠神怡。

  路旁一人立起及肩的三腳架，架上特長鏡頭的相機對著遠處的樹叢，我順著鏡頭看去，拿起望遠鏡望去，也不見所以然，我問他，他指向遠處枯幹上的一個洞，是貓頭鷹的家，貓頭鷹白天偶爾會探出頭，或出來覓食，他正在等那探頭探腦的時機。他是黑水之友（Friends of Blackwater）的志願者、專業者，他告知，由於地利之便及生態環境之豐富，黑水保護區擁有美國東北海岸最大的禿鷹（美國國鳥）種群，區內有二百餘種鳥類、三十多種兩棲動物，在冬季遷徙期間，黑水保護區是近三萬隻鴨、鵝（加拿大鵝，Canada goose）免費的「旅館」、暫時的家園。

  念天地之悠悠，觀生態保護區之靜好，踏枯賞鳥，友好們享受了一趟知性、感恩、護生態的旅程。

[3/30/2022刊載在世界日報家園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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鋸樹 作者:怡安里

  從前住紐約和波士頓時，我們都是住在公寓裡。數十年前要搬到馬里蘭來時，就想換個獨立屋住住。找了一位同胞房地產經紀人幫忙。她很是盡責，開車載我們前前後後看了七十二間房子，總算看中了我們現在住的這棟房子。綠草如茵的大院子，還有不少樹點綴其間，看起來很舒服，住進來後也著實享受了一陣子。雖然夏天除草得花些時間，但是住得很愉快。過了幾年，發現院中的樹長高也長大了，可是樹陰下的草開始變得枯黃，有的地方甚至變禿，因為陽光照不到。起初還每年撒些草種來彌補，到後來連撒草種也無濟於事了。於是想把樹鋸掉。

  我們住的地方是一個計劃社區，任何想改變現狀的計畫，都得經過居民委員會下的建築與環境委員會審批通過才行。砍樹也一樣，真是麻煩。填好表格，等開會通知。開會那天，早到會場去瞭解情況。委員們要知道為何非把樹砍掉？我說樹下的草全死了，院子像個癩痢頭，委員們說理解，並笑著批准了。

  連孔夫子都很謙虛地說「吾不如老圃」，我更不知道該如何下手鋸樹了。本來想請鋸樹公司幫忙，可是他們要價都很高。和老妻商議後，決定自己來試試。先上網查清如何鋸樹以及該注意的安全事項，然後到家得寶（The Home Depot）買了把鏈鋸（chain saw）及防護裝備。還特別把高中的三角⼂幾何與物理全找出來複習了幾遍，又到前院勘察了一番，務期做到樹倒下後，不砸到前邊靠近馬路的小花圃與比較靠近屋子的另一棵大樹。要鋸之前，先在要倒下來那一面的樹幹上鋸出一個三角形的缺口，然後在缺口的正後方開始鋸。鋸了一陣子後，聽得樹幹發出吱吱卡卡的哀鳴，樹幹也開始慢慢傾斜，過了一個角度後，樹幹傾斜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轟然一聲倒下，位置離估計的不遠。真是感謝高中所學的三角⼂幾何與物理，它們全都派用上場了。

  樹倒下後用尺量，居然有九十呎高，樹冠把車道都擋了。匆匆忙忙地先清理車道上的樹枝，否則星期一上班時，就有行不得也之苦。我們這條街每星期一來收院子裡的廢棄物。把樹枝放在街邊，等他們來收。誰知他們不收，留了一張條子，告訴我們樹枝不能超過四呎長，而且得用繩子捆好，每一綑的重量不能超過四十磅。不得已，只好拿回來照規定重新來過。這一等就是一個星期，抽空鋸些枝幹，鋸鋸停停的弄了好幾個星期，才把枝幹鋸得差不多。剩下的主幹又花了數星期，大概是樹幹材質太硬，鋸沒幾下鋸齒已經不行了，趕快到家得寶再買條新的鏈條換上。整理這棵樹，花了我們一⼂兩個月的時間，樹樁還在，最後還是得花銀子，請鋸樹公司幫忙磨平樹樁。經過這次經驗，發現鋸樹公司有他們存在的理由。鋸樹公司要價高也有道理，因為時間就是金錢嘛！

［2/21/2022刊載在世界日報家園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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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車奇緣  作者：格格

  聽說，開車技術越差的人,智商越高。如此說來，我的智商可能高過愛因斯坦。記得六歲時，爸爸停在家門前的汽車，突然間，自動慢慢往前滑動，駕駛座上卻看不到人影。鄰居陳媽媽大吼：「快來人啊！車、車跑了！」仔細一瞧，八歲的哥哥「站在」駕駛座地面，一腳站立，另一腳踩油門，兩手握著駕駛盤，徐徐前進。哇！那股興奮寫在他臉上：騰雲駕霧不是夢㖿！他平常默默觀察爸爸開車，很快就無師自通了。世上醉心於開車的人，寧願捨命陪車子。這我不理解。

  開車對我來說是有威脅性的操練，對它，我有所敬畏。第一次在美國考駕照，考官說我沒考及格，因為開得「太慢了」。我說，因為我不太習慣開馬路右邊，在南非住了三年，約翰尼斯堡是開左邊的。考官說：「妳在開玩笑吧！真的嗎？」我的「因為所以」沒有得到考官的同情。

  住在南非的時候出了兩次小車禍，無奇不有，兩次都被同一個南非白人軍中牧師撞上，而且在同一個寧靜的住家社區。他左道歉右道歉，反倒讓我感覺罪惡。我直接了當地說，「牧師，你可以問上帝，兩次的撞車巧合是上帝《安排好的意外》嗎？下次您開車的時候，如果要祈禱，最好張開眼睛。」

  駕車不張眼的人，似乎跟我結緣。一個秋雨綿綿的下午，下了班，車到了家前院，三輛警車停在前院路邊，車頂上警報360度閃燈掃射著。前院被鮮黃色的膠帶封鎖，佈置得像拍影片的車禍現場。粗狀的電線桿、幾十丈長的電纜線和一堆白瓷電瓶糾纏一團，橫躺在地。一輛老舊的卡迪拉克，歪歪斜斜的跨在電線桿上；沉重的電線桿，壓斷了門前兩棵樹。樹是我的衷愛，望樹興嘆，我欲語淚先流。卡迪拉克車上沒人。警察跟我說，卡迪拉克先撞上電線桿，電線桿做了90度的垂直鞠躬，倒塌在我的前院。倒地的電線桿已經被雨水浸濕，非常不安全。「你不要進家門。今晚，你不能回家過夜。」他叮囑我。警察 接著解釋，是一位老太太早上吃了藥，睡眼迷濛，開車路過我家，誤踩了油門，衝上電線桿。正說著，一輛小車停下，一個八十來歲的洋人老太太和廿多歲的女孩遠遠的看著我的房子。老太太走過來，說：「非常對不住，給妳找麻煩。我孫女兒載我來看看損失的情況。我上午吃了藥，就得闔眼打個盹…」玄了，車禍的肇事人竟敢回到出事現場，和受害人說話！我不知道該感謝她的坦白招供，或是衝著她大吼。

  另一次開車的事情既沒有人坦白招供，也沒有人吼叫。現場交通警察說，「誰都沒錯。要怪，就怪老天爺吧。」還記得，那天是美國總統宣誓就職的前一天，嚴寒的一月中旬。恐怕外頭的冰雨凍結路面，辦公室已經告誡我們提早回家。把車子開出地下停車場，我上路時，冰雨飄空，霧氣茫茫，雨刷左右 擺動，幫不上忙。回家必經29號公路，到29號必經一條上坡陡峭的斜路，差不多有40度的往上翹。我踩住油門從坡底往上開，爬了約15秒鐘，車子開始往後打滑，踩剎車怎麼突然不管用了！？這是我生平頭一次冒這個險。潛意識感覺自己像是在雲朵上栽跟斗，一個跟斗栽到九霄雲外，飄浮下墜…下墜…屏住呼吸一心等待著「碰、哐當、嘎吱、撲痛」碰撞聲。

  說時遲那時快，車在冰上倒退速度加劇，左右滑擺，眨眼間，抵達斜坡最低處「碰、哐當、嘎吱、撲痛」，果真，重金屬相撞的音響效果，不忍卒聽！後照鏡出現至少有十輛車子，堆在一塊，包括我的一共十一輛。十一輛車，自由表達想像力，高高低低堆成一件現代鋼鐵雕塑藝術品，頗具大手筆氣魄。眼前的鏡頭讓人聯想到美國成人最喜歡的戶外運動——拆除爆破撞車比賽，他們是在一堆爛泥巴裡相撞找樂子，而我們是相撞在馬路薄冰上，發愁保險公司的帳單。我的車被其他十輛車左右夾攻，勉強從後座爬出來。警察看了證件登記駕照，他要我們一個個把車趕緊開走，盡快離開現場，免得阻礙交通。

  這時，我心想何不把車暫時停在辦公室的地下停車場，就在拐角處，只要兩三分鐘的時間就到了。但是今天我可不敢再開了，即使是僅三分鐘的車程。心裡正在琢磨怎麼辦，沒料到一個路過的摩托車騎士自告奮勇，願意替我開車。首先他遞給我一張名片說有空我們可以喝喝咖啡。此時此地，他居然還有心情排練英雄救女娘子，這個人真有幽默感。這位英雄把我的車開進地下停車場，總算，平安到達「安全地區」！對齊停車位，把車拐入停車位，即將大功告成！「碰——」一聲！車子後退撞上了旁邊的水泥柱！「非常抱歉，我太緊張。」他道歉。我該感謝他，還是怪怨？豈不是另一次安排好的意外巧合！

  再思量，愛因斯坦和我的智商，起碼有一個共同點，我們不會駕著車，提供已經安排好的意外，或是奉送一廂情願的善意，尤其是關於開車的事情。

［3/16/2022刊載在世界日報上下古今版］